2015/12/28

【高雄田寮】朱明發 Part2

圖文/何柏萱
收錄/朱明發 「番茄物語

這個週末我去了一趟高雄田寮,拜訪朱明發位於月世界的月照農場。
朱大哥是頂港有名聲、下港有出名的大農夫。為什麼說他是大農夫呢?其實照料兩甲地的人力只有朱大哥、朱媽媽和一名長工,並不完全是美式的手提箱農夫。我所謂的大農夫指的是,朱大哥在種植技術上非常純熟,甚至已經可以幫忙輔導那些面臨轉作有機初期尚未穩定的農民,且他的的技術已經能夠兼顧產量與品質。
除了技術以外,朱大哥的農場有先天的優勢:月世界的土壤富含青灰岩的礦物元素,使得水果味甜;加上自然的地形屏障,大大減少了工業汙染和病蟲害的威脅。
高雄田寮月世界的地形,有土地粗曠的氣息。
這次看的兩種水果,分別是現正熱銷的金圓滿蜜番茄和即將上市的水梨蜜棗。



朱大哥的金圓滿蜜番茄是開放式的種植和一般溫室小番茄不同。這與蜜番茄的品種有關,金圓滿是近年新登場的品種,因為野性強才比較容易開放式的種植。種植方式會反應在風味上,吃起來比較野放,咬起來有彈性。 
沒有溫室的網子圍住,金圓滿種在開放式的環境裡,太陽直接灑在小弟弟的頭髮上

水梨蜜棗則有搭網子,在前期預先做好蟲害的防治,並且經過疏果(篩選留下的果子),就能種出舉拇指的棗子。這樣的做法與其他農民的差別是用藥方式和產量。一般農民沒有事先經過病蟲害防治的話,遇到黃毒蛾最快的做法是噴藥解決;朱大哥會去抓鳥進網子吃蟲。另外,為了有較高的收入,產量一定要大,所以一般農民不太會選果也和朱大哥的做法不同。

黃毒蛾

我發現:技術純熟的有機種植,使得朱大哥的價格不比慣行高。水梨蜜棗的價錢本來就很好,不太會因為有機而再水漲船高;金圓滿甚至比部分溫室番茄還低價。打破了有機小農就要貴、就要忍受品質差的迷思。然而,回過頭來說,轉作有機的前期,確實需要多一些支持(題外話:最近范大哥的椪柑深受果蠅叮咬之苦,非常容易發霉,每天早上都需要挑一輪 /啟祐的葡萄也面臨採收狀況不佳的窘境),和他們一起走過有機種植的難關。

前面提到金圓滿是新品種的蜜番茄,這裡收錄一篇朱大哥寫的文章,感受文字的溫暖、醇厚,是農人與土地的戀人絮語:
「每至秋末,惆悵還依舊,非詩人墨客之離騷,從這季節始,孩提歲月總有做不完的農事。
那時代黑白,生活中離不了土味,泥土路、土芒果、土芭樂、土龍眼,土土青澀的臉龐。
鄰居龍叔,疏懶、勤奮、多情,總為眾人先,對事物有著天生的洞察力。鳳梨、棗子、金煙芒果、泰國芭......,果實在他園中成熟時,收盡村人眼中的驚奇。
秋初,島嶼南方的驕陽依然俗艷,家中那片緩坡隨著龍叔種新品種番茄。機具是奢華之物,一切只能盡手足。每株番茄皆須靠鋤頭鬆土著洞,有時久旱,惡地展現其頑強的韌力,施力不當,鋤頭總是高高彈起。
每到例日,挑著與身同高的鐵水桶,從幾十公尺外的池塘,循著羊徑、跌跌撞撞到番茄園,一天要來回幾十趟。咕嚕!咕嚕!土地裡好像永遠欲求不飽,看著水展速下沉,不知埋藏了多少少年青春的發想。
不施藥、少量肥料,滿園紅澄果粒,少年的青春、充實的逆境,這方大地莽莽的荒息,酸、甜、溫暖、醇厚。青年歸鄉,悠悠渺渺二十年冬。種呀!種呀!極盡貼近大地,種了白頭、種不回青春、逝去的味道。
隨著哥倫布那傢伙,開啟了新舊世界的輪轉,植物也展開了奇幻的旅程,源自美洲森林的野生番茄,新的移民一直認為有毒性。人們對於未知,不是好奇便是恐懼,通常是好奇恐懼交雜。十九世紀中葉,費城勇士嘗試野生番茄,引起美利堅國的轟動,自此番茄便迅速在世界各地栽種,鮮食、料理兼備。
每年到育苗場,總可看到新的各式品種番茄,千奇鬥艷,淘盡人們眼中"不良"的品種。大自然的演化,不在乎過程、只在乎結果,人類逆轉方程式,跟著不靠譜的靈長類,一同關進冷氣房、無菌室,一場華麗的旅程,誰在乎結果?
行走荒野,總會在不經意之處,偶遇蔓生的野生番茄,小小紅蕃的果實誘惑了鳥類爭食,在寂靜無盡的時空哩,默默地行走於自我的道路,演譯生命傳唱的詩歌。
去年盛夏,園邊一株新芽探出頭,炎夏酷熱,心中隱約有些期待,她能開花結果。農業教科書的描述,這季節的高溫無法結果,前幾花把謝了,真著不成果。農事繁忙,漸漸把她遺忘了。
一日,路過田邊,竟看見結滿串串果實,趕緊架上竹籬。黃昏,農事完時,坐在蕃茄旁,望著偌大的溫紅西落,黃澄蕃茄、細細品味,口感完全不受季節變化的影響。香甜味厚,味道裡似乎隱藏血脈中的不屈,野性的呼喚,拋開人類加諸的枷鎖,掙脫宿命的輪迴。
早春,夜半風涼如水,萬物沉睡,道旁落葉盈尺,疏落蟋蟀聲,貓頭鷹慵懶呼喚。四方孤寂,斜月映遍大地,尚存蕃茄園展露丰姿,道訴物語,大的、小的、紅的、黃的,含苞、花開,澀澀青果,明日,明日的明日,她們終將踏上旅途,沿著公路,不知尋入哪戶人家?廚房主人如何加油添醋?餐桌上的人們又怎麼品頭論足?」